北京的圆柏，出名了！随着天气逐步转暖，北方多地进入花粉高峰期。最近几天，“北京圆柏花粉达到‘可视化’浓度，过敏导致眼泪鼻涕横流”的消息在短视频平台上持续火热。视频中，看起来如同扬沙一般的花粉从北京天坛公园一棵棵圆柏上随风吹落，网友纷纷惊叹，这花粉浓度都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了！
圆柏，是北京乡土树种，生命力强，且具有较高的碳汇价值，它四季常绿，能为北方“光秃秃”的冬季增添一抹绿意。但是，每逢冬去春来，圆柏花粉致敏的问题几乎毫无悬念地会登上热搜。短视频中看到的圆柏花粉浓度“似扬沙”的情况是真的吗？这是什么原因？面对花粉过敏，又该怎么办？
天坛公园的柏树花粉（图片源自视觉中国）
北京市民：这是花粉啊？我还说哪儿施工的土呢，一股一股像冒烟似的。
没错，这就是这两天路过北京天坛公园的市民游客的心声。不少网友看了短视频平台上的相关画面，直呼不可思议——以往说花粉过敏，那花粉是看不见的，现在直接“可视化”了。还有的说，这画面是假的吧？人工智能做的吧？北京林业大学生物科学与技术学院教授钮世辉表示，圆柏春季散粉，这确实是真实的自然现象。
钮世辉：我可以肯定这些视频是真实的，并非人工智能生成的。圆柏是雌雄异株植物，通俗讲它分公树和母树，只有公树会散粉。像松树、柏树散粉期都有这种现象，明显时会形成“花粉云”“花粉雾”。圆柏的花粉是圆形的，直径大概只有28微米，我们肉眼肯定是看不见的；但这些“花粉雾”为什么肉眼可见呢？根本原因就是它的量大。像刺槐这种虫媒传粉植物，它的花粉很少而且有黏性，风吹不起来，只能通过粘附到昆虫身上，来帮助完成传粉。而松柏是风媒传粉，这种方式更古老，效率其实非常低，它为了生存下去，就只能以数量取胜，花粉量非常大，而且为了传播得更远，质地也非常轻，可以长时间漂浮在空中。为了增加传粉成功率，通常它们散粉时间会非常集中，所有的树集中大量散粉，花粉质轻量大，就会造成这种“花粉云”“花粉雾”的现象。
圆柏（北京市园林绿化局供图）
圆柏春季散粉，这是它作为植物的生命规律。据介绍，圆柏的花粉期一般是从3月中旬到4月中旬，根据天气情况，断断续续持续一个月左右。“能不能种点别的树”，这是对圆柏花粉过敏的朋友，这两天最集中的声音。别着急，我们逐一拆解。首先就是，现存的圆柏怎么办。要回答这个问题，就要知道目前的存量是多少。北京市园林绿化科学研究院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丛日晨介绍，包含松、柏在内的常绿树种，占到北京城市绿化树木总量的大约三成。
丛日晨：柏树目前在北京核心城区的总数有400多万株。柏树是我们的乡土树种，它特别皮实、长寿，北京共有41865株古树，其中有侧柏古树22000株、圆柏6000株，这两种树也是中国北方地区主打的绿化树种。北京的常绿树种为什么要达到三成左右？北京的冬天，落叶树落了叶子以后，光秃秃的，得有常绿树来点缀。三成这个比例是经过多年设计专业、园林专业、林学专业形成的一种共识。世界同纬度的、与北京气候相近的城市，大都是保持了这样的一个比例。受气候的限制，北京常绿的树种太少了，除了松树和柏树，几乎找不出其他的常绿树种。
由于柏树树形挺拔、枝叶密实，绿化美化、除尘降噪功能极佳，是一种非常理想的园林绿化树种。在我国传统文化中，松柏又有着正直刚毅、坚强不屈、长寿永恒等文化意象，在北京故宫、天坛公园、景山公园、北海公园等多处皇家园林中广泛分布，早已成为北京冬天城市的底色。丛日晨表示，一砍了之——这恐怕是无法实现的。
丛日晨：我是研究树木的，我也过敏，但是把北京城的几百万株柏树砍掉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。第一，砍树是一个很受法律约束的事情；第二，古柏树更受法律保护，比如说天坛公园，3562株古树大都是柏树，这些古树我们是没法替换的；另外，如果我们北京不用柏树，只用花粉问题相对轻的松树，那么这个城市原本的样子就被换掉了——满北京城的常绿树都是松树，我们不敢想象这是什么样子。
北京市采取洒水喷淋措施治理圆柏花粉（北京市园林绿化局供图）
那么，还能有什么办法来缓解花粉问题呢？丛日晨表示，从积极治理的角度来讲，北京近日采取的修剪树枝、洒水喷淋、地面湿化等措施，就是目前针对存量柏树散粉问题最有效的措施。钮世辉也表示，这种管理方式，在控制成本的同时，对树木本身也不会有伤害。
钮世辉：其实同一片区、同一群体的松柏，散粉时间比较稳定，不同年份间相差一般在10天以内，是可以比较准确地预测的。有经验的人，看到公树上雄球花长到什么样子了，还有几天散粉是可以很准确地判断的。配合天气预报，一旦遇到温度忽然升高，加上有风的天气，我们就可以提前采取措施进行干预。比较有效的办法是喷水，也可以添加一些类似于纳米成膜性物质，包裹花粉，物理隔离致敏原并加速沉降，就可以很好地避免这个问题。北京春天还有杨柳飞絮的问题，很多从科学上已经解决了，或者是有解决的办法，未来新造林过程中可以科学规划，一开始就规避掉这些问题，避免几十年以后仍然被这个问题困扰。
除了喷水之外，还有其他办法？那是什么呢？在新造林的过程中，可以小范围地逐步进行替换吗？另外，前些年针对杨柳树注射抑制开花的药剂那种方式，对柏树有效吗？
钮世辉：调控开花最有效的物质是激素，但其实效果并不理想，一是成本太高，它只能短期有效，每年在它花芽分化的时候都要注射，大家想，几百万棵树，那成本是非常大的；第二就是频繁施用激素会损伤树的生长。这样治理不是一个很理想的治理方式，花大力气、事倍功半。柏树是雌雄异株植物，其实只种雌株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，我们可以通过对已知性别的大树，通过无性繁殖进行无性系的造林。像松树，它是雌雄同株，在园林绿化中我们已经成功培育出一系列只营养生长、生殖生长很弱的，既不产花粉又不产球果的松树。只要国家有需要，我们科学工作者可以满足这种需求，让技术真正在园林绿化中应用。
为圆柏修剪树枝（北京市园林绿化局供图）
根据这两天北京市园林绿化局的回应，我们了解到，近年来，北京的公园、平原造林区在做枯死树清理等工作时，已经在陆续开展易致敏树种的更新替换；今后的园林绿化工程也将严格控制相关树种的栽植量。但因柏树生态作用显著，园林绿化部门将选育雌株，也就是不产生花粉的圆柏进行种植；还联合了气象部门、医院等组成专家团队开展多项研究，发布花粉监测预报。北京协和医院变态反应科主任关凯介绍，春季过敏原大多数与树木有关，如果此时接触大量花粉，可能会导致眼睛红、痒，打喷嚏、流鼻涕，咳嗽、憋气等症状，最好减少与过敏原的接触，症状严重时及时到医院就诊。
关凯：既然这些春季花粉是户外的，我们最好少出去，如果出去也要在花粉量少的时间段，像清晨、傍晚，要少得多，午后一般是比较高浓度的时候，这时候就少出去，如果真出去可以做点防护，像咱们戴口罩，鼻喷的过敏阻隔剂也可以。在外面开车，就千万别开着车窗了，回到家也别开着窗户，配合用空气净化器或新风系统会好得多。还有，回到家及时洗脸、更换外衣、洗头，把吸附的过敏原去除。
城市植源性污染防治对策示意图（国家林草局城市森林研究中心供图）
而从国家层面，早在2021年，国务院办公厅就印发了《关于科学绿化的指导意见》，提出“加大杨柳飞絮、致敏花粉等防治研究和治理力度，提升城乡居民绿色宜居感受”“居民区周边要兼顾群众健康因素，避免选用易致人体过敏的树种草种。”国家林草局也表示，将围绕“绿化、彩化、珍贵化”和“三北”等重点生态工程、“践行大食物观”等重大需求，扩充林木种质资源库，制定林草种质资源共享利用办法，将优质资源“存起来、用起来”。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城市森林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王成表示，解决花粉过敏问题的核心，在于正确使用、合理搭配和科学管理植物，让植物更好地为城市景观增色，为居民健康服务。
王成：一些强致敏的树种，栽植的位置要更加科学化，比如说不要把它栽在居住区，栽的时候不要成片栽植，然后通过林分的混交、多树种的使用，就可以把致敏性降低。指导意见里已经明确了，在城市绿化中要合理使用树种，少用和科学地使用致敏性树种。在城市里边，因为我们硬化空间多，花粉落到地下以后一吹又起来了，所以如何增加绿地对花粉的吸附能力，也是很重要的。很多树种都会有不同的人群有过敏的问题，任何一个树种都是要繁殖的，出现问题也不能怪树，还是我们使用方法上怎样更科学。
监制丨樊新征
记者丨王泽华 杜希萌
编辑丨廉金亮
责任编辑：廉金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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